人生有许多抉择,每个抉择都是一条通往未来的路。抉择有多样性,有的抉择是熟虑的,有的抉择是任性的,有的抉择是徘徊的,有的抉择是无奈的。
父亲去世时,母亲只有五十六岁,是一个中年妇女。这个年龄,当然可以有别的选择。当时母亲面临的情况是,我们兄妹三个尚未成家。而且我刚考上大学,正在河北地大读书。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,突如其来的变故,她不只受到沉重的打击,也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。但母亲没和任何人说过,也没有别的考虑。我们那时尚小,不懂得父亲的离开,对于这个家庭来说,意味着什么。父亲生前是社委干部,十里八村颇有些名望。父亲突然走了,曾经的光环顿时黯然失色,整个家庭陷入了暗无天日之中。乡下人是复杂的,对于你的不幸,绝大多数是同情,也免不了有冷眼对待或冷嘲热讽。不管怎样的眼光或流言,并没有挫伤母亲生活的热情,也没有刺痛母亲对家庭的执着。因为有母亲,我们的日子过得依然坦然。我们知道,母亲在,家就在;母亲不垮,家就不会垮。我们什么也没考虑,和往常一样,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。
母亲也和往常一样,带着我们往前走。家里的事要做,地里的事要弄,外面的事要处,子女的事要问。之前母亲一直都有偏头痛,头痛起来昏头转向,简直要裂开了,不得不躺在床上休息。但自父亲走后,她的偏头痛似乎好了,再没见到她白天躺在家里,劳碌的身影总是在地间田头。她有三个子女还未成家,她有儿子还在读大学,她不能歇息,不能停步,连喘个气的工夫都没有,这个家太需要她了,需要她用柔弱的肩膀撑起。
这个家没有垮,被母亲坚强地撑了起来。母亲是个要强的人,从来都是。母亲年近六十了,仍在市场上做买卖,在田地里挣营生,起早贪黑,风吹雨打,从不与人说。实在累了,或犯悲了,就去父亲的坟上,哭一场,说一番。父亲刚去世那几年,母亲经常一人去父亲的坟上,追忆着,诉说着,沉思着。然后抹了眼泪回家,继续操持家务,到地里干活,什么事也没发生。
父亲去世的四年后,我读完了大学,分配就业了。母亲才稍稍舒了口气。我能挣钱养活自己,就不用母亲供养了。对于当时的农村来说,挣粮食不易,挣钱更不易,只有拿粮食去卖钱,家里才能有钱用。我读大学这四年,母亲数不清多少次去镇上卖粮食了。母亲不会骑车,都是扛着粮食步行去镇上赶集。
我是大学毕业了,但还不是母亲彻底放松的时候。我和妹妹都尚未成家呢。
到了一九九三年,我结婚了。妹妹早我一年结婚。这时母亲才算真正地松了口气。她在心里安慰自己,任务总算完成了。又去父亲的坟前,默默地嘱告父亲,儿女成家了,您放心吧。
后来妹妹和我闲聊,说起母亲的女德是何其高尚,说当初如何母亲抛下我们,或许我们的未来就被改变了。我才蓦然发现,竟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。放在当下,女人五十来岁再婚也是平常之事,不足为奇。如果当时母亲选择离开我们,这个家便可能瓦解,从此四分五裂。缺衣少食,没有温暖,东借西凑,不问未来,我们兄妹还能有今天么?我的大学也根本不可能卒业。
古语云:“女德无极,妇怨无终。”
这就是母爱,母爱就是这么纯净,纯朴,纯厚。母爱如碧水洗过的天空,蔚蓝纯净,没有一片云彩飘过;母爱如散发着清香的棉衣,总在儿女最冷的时候,覆盖在儿女身上;母爱如一杯清淡的酒,经风历雨,经年之后,越发飘荡着浓郁的酒香。
珍藏母爱吧,让我们带着一颗虔诚感恩的心,去体会母亲,体察爱的无私。
(何正坤,笔名何尤之,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会员。2007年作者开始纯文学小说创作,先后在《四川文学》《鸭绿江》《山东文学》《阳光》《福建文学》《西北军事文学》《雨花》《绿洲》《创作与评论》《读者》《安徽文学》《芳草小说月刊》《滇池》《特区文学》《中国铁路文艺》《厦门文学》《牡丹》等杂志上发表小说、小小说、散文、诗歌等二百余万字,出版短篇小说集《真水无香》、中短篇小说集《金店十二钗》、小小说集《麦色浪漫》等,并有小说及小小说在国内获奖。
责任编辑:吕楠